第 7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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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9 章
楚璃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。
光線被窗簾擋著透不進來, 錢渺還在悶頭睡覺，她撈起手機看一眼時間，早上七點過十分。
忽略不了，陰綿雨聲還在繼續。
楚璃支著胳膊坐起來, 眼睫垂著, 空乏盯著空氣中某處。
良久，她微微嘆出一口氣。
下雨也好, 就不用上山。
就算雨停了, 路上也是一地泥濘, 她的衣服會被弄得臟兮兮，鞋子還得報廢。
她在心裏這樣告慰自己。
揉了把頭發，穿著拖鞋下床。走過去拍了怕錢渺的胳膊叫她起床, 然後鉆進衛生間洗漱。
-
上午的考試簡單，就是辨認和填寫各類植物的信息屬性。
一個小時後同學們交了卷。老師叮囑先回房間休息，不要亂跑，中午吃過午飯就在大廳門口集合，然後一起坐大巴回學校。
楚璃和錢渺回房間收拾行李，全部整理完才十點半。
陰雨天, 最適合睡回籠覺。
錢渺往床上一躺, 身子跟長在了床上一樣。
“我都不想退房了。這天氣點個熱奶茶, 窩在床上追個劇，簡直不要太爽。”
楚璃笑了笑, 掃了眼窗外陰暗。
眼神忽然頓住, 發現原本以為會延綿一整天的雨, 已經停了。
她走過去推開窗, 白皙手掌伸出去，空氣冰冰涼涼很濕潤, 手心卻是幹燥的，只有風盈盈吹拂而過。
雨真的停了。
楚璃關上窗，從衣服口袋摸出手機看。
手機安安靜靜，一個電話，一條信息都沒有。
錢渺很會抓時機。躺床上單手支著腦袋，一邊按電視遙控器：
“對了，學弟沒找你？”
楚璃手機揣回兜裏，淡聲，“沒有。”
“謔，追你都追到這了，就沒後文了？”錢渺手上優哉游哉換著臺，拖長音，“學弟不行啊。”
楚璃聳聳肩，換了個話題說，“外面雨停了，要不要下樓去轉轉。”
實習已經結束，心情完全放松下來。
難得到郊外來一次，楚璃不想窩在房間裏，想出去透透氣。
錢渺躺下去哪裏還起得來。
她慘叫一聲，“楚璃我真沒睡醒，昨晚雨聲太大了，吵得我醒了好幾次。”
說完還打了個哈欠。
楚璃失笑，“沒關系，我就樓下隨便轉轉，你休息。”
錢渺跟她揮手，“早點回來吃飯啊。”
-
雨停了，路面還是濕的，積著大大小小的水坑。
樹上鳥兒啼叫著起飛，隨之抖落樹枝殘留的雨水。
空氣清新，也冷颼颼。
度假村北側有一處觀景平臺，能鳥瞰山腰下的風景。但是這會兒雨剛停，周圍都沒什麽人。
楚璃黑發被風吹起，臉頰冰冷，她裹了裹外套，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一時說不清自己出來是真的想看風景，還是別的什麽。
沒走兩步，看到上山的路口站了一圈人，還拉著警戒線。
楚璃擡眼看路標，是通往月亮泉的方向。
她剛過去，一個穿保安服的年輕男人過來制止：“別往前走了，這邊封路了。”
“這條路不是去月亮泉的嗎？”
“昨晚下大雨，有一路段巖石滑坡不安全。”保安眉間嚴肅，“回去吧回去吧，月亮泉去不了了。”
巖石滑坡。不安全。月亮泉去不了。
幾個字眼堆到一起，楚璃皺眉，心裏莫名一陣焦躁。
她沒猶豫，摸出手機給聞嶼擇發微信。
微信界面還停留在昨晚他說晚安那句。
【楚璃：你在哪。】
雨才停，聞嶼擇早上也沒找她。
他不會一個人上去吧。
楚璃有些難安地想，發出去的消息卻像沈海，好幾分鐘了都沒動靜。
楚璃懶得墨跡，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。
山裏信號不穩定，電話沒撥得出去。她一邊挪了幾步，晃了晃手機。
電話撥通，然而聽筒傳來機械的女聲——
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。
心跳沈了一瞬。
楚璃眼珠動了動，在腦子篩選各種可能性。甚至努力回憶，聞嶼擇有沒有關機睡懶覺的習慣。
越想越不對勁。
她焦急往回走，耳邊掠過一道粗糲的嗓音：“真的，我親眼看見的！”
楚璃轉頭去看，一個背背簍，穿粗布衣服的老頭兒手舞足蹈說著，“一年輕人正好經過，被滑下來的山石埋了。”
“不是說沒有人員傷亡嗎？”
老頭兒：“嗐，那是還沒挖出來。已經報警拉。救援隊已經從西山那邊開車上去了。”
“那他死了？”
老頭兒擺擺手，“挖出來才曉得。”
旁邊有人感嘆：“這一大早下著雨就往山上竄，又是聽了傳言，去月亮泉許願的吧。那種話哪能盡信，現在攤上這事兒了，真是命不好啊。”
楚璃走出去一截，又堪堪倒回來，問那老頭兒：“請問...是什麽樣的年輕人。”
老頭兒看她一眼，眨巴眼睛回憶了下：“個子挺高，穿著黑色運動服。隔得遠看不清楚長相，好像還...戴著眼鏡。哎，你說這人一倒黴起來...”
老頭兒後面說的什麽，楚璃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
她的腦袋嗡了下。
仿佛聽不到聲音，看不清對方表情，感受不到空氣。
只覺得風吹得渾身冰冷，腿軟站不穩。
楚璃什麽也沒想，腦子一片空白。
定在原處半分鐘，朝警戒線方向走去。
還沒走到，被保安攔下來：“小姑娘你幹什麽啊，上面滑坡了不能進了。”
楚璃開口發現自己聲音都在抖：“我朋友可能在裏面。”
“那也不能上去，一切等救援隊結果出來再說。”
楚璃搖了搖頭。
覺得難以置信。
想到那老頭表情誇張的樣子，皺眉，萬一是誇大造謠呢。
她努力冷靜地問：“上面，是不是有人被埋了。”
保安看她臉色慘白望著自己，心有不忍，
“上邊兒是這樣說的，但是身份還沒確定，你先回酒店等消息吧。”
楚璃“哦”了聲，又想到老頭說的，救援隊從西山上去。
那意思就是，從西山可以去t月亮泉，而且消息傳出也會快一些。
她再次看向保安，“請問這裏怎麽去西山。”
保安無聲嘆了口氣，見她堅持著，搖頭說，“那很遠了，得先坐觀光車去山腳平臺。才能繞道去西山那邊。”
楚璃近乎祈求地看著他，“那...觀光車去哪裏坐，現在有司機嗎？”
“這個你得去大堂問問，出車安排是按照時間表來的。”
......
楚璃連感謝的話都忘了說，轉身就往度假村大廳跑。
風聲割裂周遭空氣，寒意往身體倒灌。
楚璃不敢作任何設想，神經麻木，一路狂奔。嗓子眼像是糊住，短短幾百米，跑得五臟六腑都疼。
跑回大堂，頭發全亂了，來不及喘氣，著急忙慌想去找前臺詢問。
然而一擡眼，她沒辦法進行下個動作。
櫃臺前一道黑色身影，側身站著，手裏拿了個充電寶。他把充電寶接上手機，擡了擡眼鏡，對前臺小姐姐說謝謝。
楚璃定定站了幾秒。
下一刻，情緒翻江倒海地湧上大腦，再悉數化作鹹濕液體，浸布發紅的眼眶。
周五的中午，已經有不少旅客來辦理入住。
在一片嘈雜聲中，楚璃站在離聞嶼擇兩米外的距離，咬著唇，黑發淩亂搭在胸前，眼淚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。
聞嶼擇拿著充電寶轉身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他眼神一頓，嚇傻了。忙兩步過去，輕輕拉起她胳膊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垂頭看她，有些著急，“哪裏不舒服嗎？”
楚璃只搖頭。
她哭得呼吸急促，肩膀一抽一抽，淺茶色的眼睛被淚水浸泡，像兩顆朦朧的琥珀。
動靜不小，已經不少人探究看過來。
聞嶼擇沒管旁人的目光，他沒見楚璃這樣哭過，就連當初離開寧縣那次，都沒這樣哭過。
他只覺得手足無措。
“別哭啊。”他低頭，指尖剮蹭下睫毛上的淚珠。
“我先送你回房間？”
楚璃不說話，淚水洶湧又沈默，像是被滔天的苦澀淹沒。
“你住幾號房？”
還是不說話。
聞嶼擇無奈呼出一口氣，動作溫柔地去牽她的手。
幹燥溫暖的手掌觸上來，力道很輕，稍微一動就能掙開。
楚璃沒反抗，低著頭，任由他牽著往電梯口走。
電梯上行，空間逼仄。
同行幾名拉著行李的旅客見楚璃烏眉微蹙，臉上淚水未幹，卻漂亮得勝過雨後梨花，不免惻隱動容。
只當是男生惹哭了女朋友，紛紛向聞嶼擇投去責備的目光。
聞嶼擇不知道楚璃住幾號，沒轍：“那…先去我房間？”
都這樣兒了還往房間帶？
旁人撇唇，看他的眼神更深了。
……
“滴”地一聲，房門刷開，再關上。
四周恢覆安靜，聞嶼擇牽著楚璃往裏走。
她忽然掙開手，站著不動，紅著眼眶直直註視著他。
過了幾秒，她終於開口。
“為什麽關機。”
“我…”
聞嶼擇被她看著，張了張嘴，明明沒做虧心事，第一次感覺舌頭打結。
“我沒帶充電器。自動關機了，碼都掃不了，才去樓下前臺借了個。”
他舔唇，“就因為這事兒？”
氣成這樣？
楚璃仍站在門口，質問的語氣：“你不是說要去月亮泉？”
他如實回答：“雨沒停，就沒去。”
楚璃胸口起伏一瞬，克制不住，眼淚又湧出來。
“山上巖石滑坡，有人被埋了，就在月亮泉附近。”
聞嶼擇抿唇，瞬間明白了。
“我以為那個人是你。”
“......”
淚水沾滿整張臉，楚璃擡起雙手捂住眼睛，嗓音顫抖：
“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聞嶼擇楞在原地。
情緒輕而易舉地被她牽動，心臟一陣酸軟。
也是在那一刻，他忽然意識到那些遙遠的，迫切渴求的東西變得清晰起來。
他喉結滑動一瞬，攬過楚璃的肩，輕輕抱進懷裏。
“對不起…”
……
楚璃身體感受到他的溫度，熟悉的氣味充斥鼻間，她嗚咽一聲，哭得更厲害了。
“你每次都這樣，一聲不吭做所有決定。”
她哭著控訴，所有的委屈和怨懟悉數迸發，泛濫成災。
“我都下決心不再管你了，你為什麽總是要來招惹我。”
聞嶼擇收緊手臂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，在她耳邊輕聲安慰，“對不起，都是我不好。”
“我不想看到你生病，不想看到你受傷。”
她悶在他胸口抽泣，一點一點擡起手臂，還住他的腰。
“不想再也見不到你。”
塵封了很多年的情愫被撬開一角，不由分說地呼嘯著湧了出來。
她像是踽踽而行的旅人，歷經千帆，終於到達彼岸。
而聞嶼擇感受到那道輕輕環著自己的力道，喉結滑動，失而覆得的狂喜在體內瘋長。
甜蜜在鹹濕淚水裏浸透，又迅速風化幾乎凝結出實質。
“是我不好，是我混蛋。你打我罵我都可以，別哭了好不好。”
他被她的眼淚層層包裹，俯在她發頂，嗓音低啞，“我保證，以後每天都黏在你身邊，隨叫隨到，再也不讓你擔心。”
不管以後發生什麽。
不管這個世界怎麽變。
他永遠守著她，再也不會對她轉身。
屋內沒開燈，只有窗外陰暗晦澀的光線照進來，無端延伸出繾綣溫柔。
半晌。
楚璃擡起頭，淚蒙蒙的眼認真看著他：“叫不到怎麽辦？”
聞嶼擇垂眸，指尖擦過她臉上細碎的淚。
忽然想到了什麽，勾唇，臉色浮上焉壞的勁兒：“那你給我脖子上拴根繩，牽著？”
楚璃楞了下，看他一臉不正經的樣兒，睜大眼，氣得掐他：“你怎麽這麽討厭，誰要牽——”
後面的話被悉數淹沒。
聞嶼擇眼底幽暗一瞬，忽然俯身，擡起她的下巴，用力吻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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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略不了，陰綿雨聲還在繼續。
楚璃支著胳膊坐起來, 眼睫垂著, 空乏盯著空氣中某處。
良久，她微微嘆出一口氣。
下雨也好, 就不用上山。
就算雨停了, 路上也是一地泥濘, 她的衣服會被弄得臟兮兮，鞋子還得報廢。
她在心裏這樣告慰自己。
揉了把頭發，穿著拖鞋下床。走過去拍了怕錢渺的胳膊叫她起床, 然後鉆進衛生間洗漱。
-
上午的考試簡單，就是辨認和填寫各類植物的信息屬性。
一個小時後同學們交了卷。老師叮囑先回房間休息，不要亂跑，中午吃過午飯就在大廳門口集合，然後一起坐大巴回學校。
楚璃和錢渺回房間收拾行李，全部整理完才十點半。
陰雨天, 最適合睡回籠覺。
錢渺往床上一躺, 身子跟長在了床上一樣。
“我都不想退房了。這天氣點個熱奶茶, 窩在床上追個劇，簡直不要太爽。”
楚璃笑了笑, 掃了眼窗外陰暗。
眼神忽然頓住, 發現原本以為會延綿一整天的雨, 已經停了。
她走過去推開窗, 白皙手掌伸出去，空氣冰冰涼涼很濕潤, 手心卻是幹燥的，只有風盈盈吹拂而過。
雨真的停了。
楚璃關上窗，從衣服口袋摸出手機看。
手機安安靜靜，一個電話，一條信息都沒有。
錢渺很會抓時機。躺床上單手支著腦袋，一邊按電視遙控器：
“對了，學弟沒找你？”
楚璃手機揣回兜裏，淡聲，“沒有。”
“謔，追你都追到這了，就沒後文了？”錢渺手上優哉游哉換著臺，拖長音，“學弟不行啊。”
楚璃聳聳肩，換了個話題說，“外面雨停了，要不要下樓去轉轉。”
實習已經結束，心情完全放松下來。
難得到郊外來一次，楚璃不想窩在房間裏，想出去透透氣。
錢渺躺下去哪裏還起得來。
她慘叫一聲，“楚璃我真沒睡醒，昨晚雨聲太大了，吵得我醒了好幾次。”
說完還打了個哈欠。
楚璃失笑，“沒關系，我就樓下隨便轉轉，你休息。”
錢渺跟她揮手，“早點回來吃飯啊。”
-
雨停了，路面還是濕的，積著大大小小的水坑。
樹上鳥兒啼叫著起飛，隨之抖落樹枝殘留的雨水。
空氣清新，也冷颼颼。
度假村北側有一處觀景平臺，能鳥瞰山腰下的風景。但是這會兒雨剛停，周圍都沒什麽人。
楚璃黑發被風吹起，臉頰冰冷，她裹了裹外套，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一時說不清自己出來是真的想看風景，還是別的什麽。
沒走兩步，看到上山的路口站了一圈人，還拉著警戒線。
楚璃擡眼看路標，是通往月亮泉的方向。
她剛過去，一個穿保安服的年輕男人過來制止：“別往前走了，這邊封路了。”
“這條路不是去月亮泉的嗎？”
“昨晚下大雨，有一路段巖石滑坡不安全。”保安眉間嚴肅，“回去吧回去吧，月亮泉去不了了。”
巖石滑坡。不安全。月亮泉去不了。
幾個字眼堆到一起，楚璃皺眉，心裏莫名一陣焦躁。
她沒猶豫，摸出手機給聞嶼擇發微信。
微信界面還停留在昨晚他說晚安那句。
【楚璃：你在哪。】
雨才停，聞嶼擇早上也沒找她。
他不會一個人上去吧。
楚璃有些難安地想，發出去的消息卻像沈海，好幾分鐘了都沒動靜。
楚璃懶得墨跡，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。
山裏信號不穩定，電話沒撥得出去。她一邊挪了幾步，晃了晃手機。
電話撥通，然而聽筒傳來機械的女聲——
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。
心跳沈了一瞬。
楚璃眼珠動了動，在腦子篩選各種可能性。甚至努力回憶，聞嶼擇有沒有關機睡懶覺的習慣。
越想越不對勁。
她焦急往回走，耳邊掠過一道粗糲的嗓音：“真的，我親眼看見的！”
楚璃轉頭去看，一個背背簍，穿粗布衣服的老頭兒手舞足蹈說著，“一年輕人正好經過，被滑下來的山石埋了。”
“不是說沒有人員傷亡嗎？”
老頭兒：“嗐，那是還沒挖出來。已經報警拉。救援隊已經從西山那邊開車上去了。”
“那他死了？”
老頭兒擺擺手，“挖出來才曉得。”
旁邊有人感嘆：“這一大早下著雨就往山上竄，又是聽了傳言，去月亮泉許願的吧。那種話哪能盡信，現在攤上這事兒了，真是命不好啊。”
楚璃走出去一截，又堪堪倒回來，問那老頭兒：“請問...是什麽樣的年輕人。”
老頭兒看她一眼，眨巴眼睛回憶了下：“個子挺高，穿著黑色運動服。隔得遠看不清楚長相，好像還...戴著眼鏡。哎，你說這人一倒黴起來...”
老頭兒後面說的什麽，楚璃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
她的腦袋嗡了下。
仿佛聽不到聲音，看不清對方表情，感受不到空氣。
只覺得風吹得渾身冰冷，腿軟站不穩。
楚璃什麽也沒想，腦子一片空白。
定在原處半分鐘，朝警戒線方向走去。
還沒走到，被保安攔下來：“小姑娘你幹什麽啊，上面滑坡了不能進了。”
楚璃開口發現自己聲音都在抖：“我朋友可能在裏面。”
“那也不能上去，一切等救援隊結果出來再說。”
楚璃搖了搖頭。
覺得難以置信。
想到那老頭表情誇張的樣子，皺眉，萬一是誇大造謠呢。
她努力冷靜地問：“上面，是不是有人被埋了。”
保安看她臉色慘白望著自己，心有不忍，
“上邊兒是這樣說的，但是身份還沒確定，你先回酒店等消息吧。”
楚璃“哦”了聲，又想到老頭說的，救援隊從西山上去。
那意思就是，從西山可以去t月亮泉，而且消息傳出也會快一些。
她再次看向保安，“請問這裏怎麽去西山。”
保安無聲嘆了口氣，見她堅持著，搖頭說，“那很遠了，得先坐觀光車去山腳平臺。才能繞道去西山那邊。”
楚璃近乎祈求地看著他，“那...觀光車去哪裏坐，現在有司機嗎？”
“這個你得去大堂問問，出車安排是按照時間表來的。”
......
楚璃連感謝的話都忘了說，轉身就往度假村大廳跑。
風聲割裂周遭空氣，寒意往身體倒灌。
楚璃不敢作任何設想，神經麻木，一路狂奔。嗓子眼像是糊住，短短幾百米，跑得五臟六腑都疼。
跑回大堂，頭發全亂了，來不及喘氣，著急忙慌想去找前臺詢問。
然而一擡眼，她沒辦法進行下個動作。
櫃臺前一道黑色身影，側身站著，手裏拿了個充電寶。他把充電寶接上手機，擡了擡眼鏡，對前臺小姐姐說謝謝。
楚璃定定站了幾秒。
下一刻，情緒翻江倒海地湧上大腦，再悉數化作鹹濕液體，浸布發紅的眼眶。
周五的中午，已經有不少旅客來辦理入住。
在一片嘈雜聲中，楚璃站在離聞嶼擇兩米外的距離，咬著唇，黑發淩亂搭在胸前，眼淚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。
聞嶼擇拿著充電寶轉身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他眼神一頓，嚇傻了。忙兩步過去，輕輕拉起她胳膊。
“怎麽了？”他垂頭看她，有些著急，“哪裏不舒服嗎？”
楚璃只搖頭。
她哭得呼吸急促，肩膀一抽一抽，淺茶色的眼睛被淚水浸泡，像兩顆朦朧的琥珀。
動靜不小，已經不少人探究看過來。
聞嶼擇沒管旁人的目光，他沒見楚璃這樣哭過，就連當初離開寧縣那次，都沒這樣哭過。
他只覺得手足無措。
“別哭啊。”他低頭，指尖剮蹭下睫毛上的淚珠。
“我先送你回房間？”
楚璃不說話，淚水洶湧又沈默，像是被滔天的苦澀淹沒。
“你住幾號房？”
還是不說話。
聞嶼擇無奈呼出一口氣，動作溫柔地去牽她的手。
幹燥溫暖的手掌觸上來，力道很輕，稍微一動就能掙開。
楚璃沒反抗，低著頭，任由他牽著往電梯口走。
電梯上行，空間逼仄。
同行幾名拉著行李的旅客見楚璃烏眉微蹙，臉上淚水未幹，卻漂亮得勝過雨後梨花，不免惻隱動容。
只當是男生惹哭了女朋友，紛紛向聞嶼擇投去責備的目光。
聞嶼擇不知道楚璃住幾號，沒轍：“那…先去我房間？”
都這樣兒了還往房間帶？
旁人撇唇，看他的眼神更深了。
……
“滴”地一聲，房門刷開，再關上。
四周恢覆安靜，聞嶼擇牽著楚璃往裏走。
她忽然掙開手，站著不動，紅著眼眶直直註視著他。
過了幾秒，她終於開口。
“為什麽關機。”
“我…”
聞嶼擇被她看著，張了張嘴，明明沒做虧心事，第一次感覺舌頭打結。
“我沒帶充電器。自動關機了，碼都掃不了，才去樓下前臺借了個。”
他舔唇，“就因為這事兒？”
氣成這樣？
楚璃仍站在門口，質問的語氣：“你不是說要去月亮泉？”
他如實回答：“雨沒停，就沒去。”
楚璃胸口起伏一瞬，克制不住，眼淚又湧出來。
“山上巖石滑坡，有人被埋了，就在月亮泉附近。”
聞嶼擇抿唇，瞬間明白了。
“我以為那個人是你。”
“......”
淚水沾滿整張臉，楚璃擡起雙手捂住眼睛，嗓音顫抖：
“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。”
聞嶼擇楞在原地。
情緒輕而易舉地被她牽動，心臟一陣酸軟。
也是在那一刻，他忽然意識到那些遙遠的，迫切渴求的東西變得清晰起來。
他喉結滑動一瞬，攬過楚璃的肩，輕輕抱進懷裏。
“對不起…”
……
楚璃身體感受到他的溫度，熟悉的氣味充斥鼻間，她嗚咽一聲，哭得更厲害了。
“你每次都這樣，一聲不吭做所有決定。”
她哭著控訴，所有的委屈和怨懟悉數迸發，泛濫成災。
“我都下決心不再管你了，你為什麽總是要來招惹我。”
聞嶼擇收緊手臂，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，在她耳邊輕聲安慰，“對不起，都是我不好。”
“我不想看到你生病，不想看到你受傷。”
她悶在他胸口抽泣，一點一點擡起手臂，還住他的腰。
“不想再也見不到你。”
塵封了很多年的情愫被撬開一角，不由分說地呼嘯著湧了出來。
她像是踽踽而行的旅人，歷經千帆，終於到達彼岸。
而聞嶼擇感受到那道輕輕環著自己的力道，喉結滑動，失而覆得的狂喜在體內瘋長。
甜蜜在鹹濕淚水裏浸透，又迅速風化幾乎凝結出實質。
“是我不好，是我混蛋。你打我罵我都可以，別哭了好不好。”
他被她的眼淚層層包裹，俯在她發頂，嗓音低啞，“我保證，以後每天都黏在你身邊，隨叫隨到，再也不讓你擔心。”
不管以後發生什麽。
不管這個世界怎麽變。
他永遠守著她，再也不會對她轉身。
屋內沒開燈，只有窗外陰暗晦澀的光線照進來，無端延伸出繾綣溫柔。
半晌。
楚璃擡起頭，淚蒙蒙的眼認真看著他：“叫不到怎麽辦？”
聞嶼擇垂眸，指尖擦過她臉上細碎的淚。
忽然想到了什麽，勾唇，臉色浮上焉壞的勁兒：“那你給我脖子上拴根繩，牽著？”
楚璃楞了下，看他一臉不正經的樣兒，睜大眼，氣得掐他：“你怎麽這麽討厭，誰要牽——”
後面的話被悉數淹沒。
聞嶼擇眼底幽暗一瞬，忽然俯身，擡起她的下巴，用力吻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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